如果光看东正的朋友圈很难界定他的职业

卢融生
导读 突如其来的疫情,打乱了查无此店酒吧的营业规划。停业几个月后,这家坐落在上海市静安区的轻吧已经亏损50万元。东正(化名)是这家酒吧的老板

突如其来的疫情,打乱了“查无此店”酒吧的营业规划。

停业几个月后,这家坐落在上海市静安区的轻吧已经亏损50万元。

东正(化名)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之一,他还有另一个身份——现役某个省队的田径跨栏运动员,曾在国内室内比赛中拿到前三名,2015年青运会晋级决赛。

这个昂贵数字或许会让绝大多数老板眉头紧锁、心事重重,但23岁的东正却一脸淡然,经济损失没有压垮这个此前十几年都在和体育打交道的年轻人,“这个还没什么好紧张的,不至于破产。”

他是人们口中标准的“富二代”,但他坚决认为自己不是“纨绔子弟”,“我没那个条件。”

他不走传统运动员的标准模式,思想前卫,敢于尝试,不畏失败。从进入上海体育学院后,他开始边训练、边上课、边创业的忙碌生活。

“我不太喜欢朝九晚五的工作,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在我看来没什么挑战,稍微有点挑战性的生活蛮好的。”

“如果青运会没受伤⋯⋯”

如果光看东正的朋友圈,很难界定他的职业。

有时定位在上海体育学院田径馆,有时却定位于“查无此店”酒吧。他也会走南闯北,去泰国消遣放松一下,或者是戴着白色帽子、圆框眼镜,刚刚锻炼完在镜子前自拍,半裸着上半身,胸肌与腹肌曲线明显。

于1997年出生的他,现在有多重身份——运动员,也是酒吧、体育公司的老板。

“以前我介绍自己都是说运动员,现在我觉得自己不像运动员了,没那么专注,更像已经踏入社会的职业人,因为接触的人多了。”

熟悉东正的师兄评价他,“他有天赋。如果好好练,全国前八的实力肯定是有的。”

他的户口在江苏,出生在上海。父亲现在在上海做生意,母亲则是全职家庭主妇。

东正与体育结缘是因为想留在上海读高中,“那个时候我还小,小学3、4年级的时候,教练来到班级里选人,选中了我。因为在上海读书还是要上海户口,否则读不了高中,为了以后能在上海读高中,我就开始练体育了。当时,没想到能在体育这条路上走多远。”

他的训练之路并非一帆风顺,几经挫折,兜兜转转,直到现在还是保持着现役运动员的身份。

“在3线训练练到初一时,我觉得练不下去了,成绩不太好,想回去读书。这个时候,很巧,被二线教练选中,又练到快练不下去的时候,又是巧合,被金牌教练带到了某省市队集训。”

运动生涯迎来了不虞之喜,东正在金牌教练麾下训练,成为了家喻户晓名将的师弟。但一切并非想像得那么美好。

“我是2012年伦敦奥运会后进的某省市集训队,跟教练练了2、3年的时间。到2016年,我练不下去了,伤得也蛮严重的。”

在这种情况下,他和很多非一流运动员一样,选择去大学深造,想用大学文凭换一份好的出路。

“进大学后,我的伤好转了,又可以训练了。因为之前的运动生涯有一点遗憾,大学教练对我挺好的,帮我联系到另一个省市队,练到现在。”

职业生涯的分叉路口是在2015年青运会。

“我是冲着前三去的,早上比预赛,比到第7、8个栏时我还处于第1、2位,但后来大腿后肌撕裂,表皮都能看到淤血,走路都走不了。”他想参加晚上的决赛,但来到赛场后发现自己无法完赛,最后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。也正是因为这次受伤,影响了他职业生涯的高度。

“正常来说的话,我没受伤是可以跑进前三的,那样我就可以进那个省市队,现在肯定就在系统训练了。”

人生的“如果”只是假设,没有设定好的人生。他话锋一转,“也好,受伤之后的生活其实也蛮丰富的。”

另一条路也许能走得更精彩。

否则,“另辟蹊径”也没有了它的意义。

“第一桶金”

进了大学后,东正的训练时间比之前少了很多。不安于现状的他,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更具挑战性。

经商的父亲也未曾给儿子的未来有过硬性的规划,“爸爸不会干涉我未来的生活,一直都是支持我的。”

“可能每个人的目标不一样,我想要早点赚够钱,早点过‘退休’后的生活。”这也成为了他赚得第一桶金的动力。

东正的第一桶金是靠炒股赚得的,“赚了小100万,当然我爸爸给我的本金也多。”

能通过炒股赚钱,他有一个“秘诀”,“就抓住一支股票,动也不要动,放着不看,不看心态就好,迟早会赚钱。看市场吧,赚市场趋势的钱。”

不知是这套理论帮到了他,还是他性格使然,炒股赚钱打开了他的思路,为他建立了创业的信心基础。

但他并没有效仿父亲做生意的模式,“我爸爸做生意心态比较保守。他有100万资金的话,只做50万的生意,而我的胆子比较大,有100万资金,我敢做200万的生意。”

和很多人一样,东正的第一次创业很快就宣告失败,他的人生阅历里增添了“倒闭”的字眼,“我在大一时,爸爸给了我20万。我身边有人会太极,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项目,和他交谈后,我还是比较自信,就开了武馆。生意不错的时候,受到了‘太极打假’事件的影响,愿意花钱学太极的人都不相信这个了,所以这家武馆3个月就倒闭了。”

武馆的快速倒闭是他没想到的。

他的第一次创业,凡事都要自己去摸索,“开业后,我还去马路边发过宣传单,买那种气球,吸引小朋友的注意,也被城管赶过,还是比较心酸的。”

受到拒绝是有的,刚交给别人手上的宣传单马上掉落在垃圾桶里也是有的,“刚开始有人拒绝我,我就会尴尬,觉得挺丢脸的,宣传单发多了,我也就适应了,当时我还没车,我就坐8号线地铁从头坐到尾,蛮累的。”

武馆的宣传单还是吸引了个别学生前来报名,“大概7、8个学生吧,我们收费挺贵的,快要到1万元,上大概20多次课。那个时候是暑假,上课比较频繁。”

武馆的倒闭让东正受到了父亲的些许指责,“创业失败我倒是没什么感觉,我爸爸说了我几句,大概就是说我创业盲目,考虑得不周全,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,亏都亏了,有时间抱怨还不如开始下一个项目。”

彼时有几个学生课时没有上完,东正一个个电话联系到他们,将未上的课时对应的学费退还给了他们,“退钱肯定要退的,毕竟是按课时算的。”

他没有胆怯,又投身于第二次创业,“我爸爸又给了我50万元,我开始做体育培训。”

这次创业成果还算不错,培训公司不久后开始盈利,“最好的时候总资产有100万。”

2018年10月,他突然产生了开酒吧的念头,而这一切源于自己的不节制,“我每年喝酒都要喝掉10万、20万元,我觉得与其自己喝掉这么多钱,还不如开一个酒吧,开销也会小一点。其实我最开始也没想到能赚钱。”

他是行动派的性格,决定了就开始着手,于是他和队友合伙开的“查无此店”出现了。

“查无此店”的类型是轻吧,适合于学生与白领,在学业和工作之余来到店里喝喝东西,聊聊天,有时候还有驻唱歌手助兴。

“一开始就听说开酒吧利润很高,我们就想开一个很小的店,莫名其妙开着开着,店就变得蛮大的。”

东正和队友分工明确,他负责运营与宣传。

开始经营这家酒吧后,东正真正意识到相关的事情做起来并非想当然,“以前我觉得自己喝酒,对酒这个方面比较有经验,但真正运营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知识不够用。”

他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在训练之余好好学一些技能,“酒吧做宣传,比如公众号的文案,还有图片美化,需要想一些创意,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只是的匮乏。因为我没时间去学这些东西,所以还是花钱请专业人士来做,我认为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。”

在“半工半读”的运动生涯后期,他开始思忖一些深奥层次的问题,他深信知识能改变命运,“对很多运动员来说,他们在运动生涯里可以靠身体吃饭,但运动生涯结束后,以后的日子还是要靠脑子吃饭,所以要多读书,最好能学一门外语。我接触了很多运动员,他们在该训练时训练,在训练之余他们基本都在打游戏,很少薛新的技能。我建议他们能在这个时候多学学新的技能,为退役后的生活做准备。”

困难不断

“查无此店”开张后,东正只要在店里就会自己做服务员,还会扮演调酒师的角色,这是他自学的技能,“客户反映还是不错的。”

因为和队友都是长相清秀的运动员,加上田径运动员颀长健硕的身材,他们以“外貌”为招牌,吸引了不少女顾客的青睐,“很多女顾客是冲着我们的外貌来的,基本上女性客户比较多。”

他秉承着一个原则——作为老板,尽量与顾客保持距离,尽量不喝酒,“有时候朋友来捧场,没办法,就要过去敬一杯酒。”

渐渐地,彼时开办酒吧的想法被颠覆了,他开始嫌弃自己以往喝醉的状态,“以前我一周7天有5天泡酒吧,现在我都不怎么爱喝酒了,见识多了,我觉得喝醉不怎么好,我开始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出丑的样子。”

麻烦来了。

“第一个月亏钱,第二个月快要赚钱的时候,大房东和二房东闹起了矛盾,要收回房子,不让我们做生意了。”

虽然二房东愿意赔偿装修的费用,但这次事件对东正还有合伙人来说是有一定打击性的。“那段时间很困难,我们没有钱开新店,所以又找了另一个合伙人,开了新店。”

为了照顾熟客,新店与旧店只隔了一条马路,酒吧面积也从原来的70、80平方米扩大到150平方米。“之前的店我和队友一个人投资25万元,这次新店,我投资了50万元,这家店现在总投资有170万元。”

在找寻新店的过程中,他并没有荒废自己的训练。

因为在一次国内室内赛中表现不俗,在60米栏比赛中跑进前3名,东正入选了国家队集训队,在南京跟着外教训练了2个多月。

这段时间,东正把生意全权交给了合伙人,他在南京为新店自己画装修设计图,“有1次回上海参加比赛,我还去店里看了一下。”

新店开了不久后,遇到了门前的马路翻新,“那段路没办法走路,这使得生意不是特别好。”

今年1月,疫情爆发,“查无此店”关门了好几个月,“3个月的房租,每个月4万元,加上3个月的业绩,差不多到现在已经亏损了50万元了。”

2月底、3月初的这段时刻,他开始每天都会关注疫情,“那个时候我们要想办法筹钱补房租,应该是2月初交的房租,当时账面不太够支付房租的,但我心态也还好,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”

他估算了一下损失,“我觉得并没那么严重,每个月交的钱就是房租和员工工资,分摊到每个股东身上,哪怕是一分钱业绩也没有,也不会很吓人,可以撑得住半年。”

当然,他们也想减少亏损,曾想和房东商量降低房租的事情,但被房东委婉拒绝,“他移民,我们联系到他,他说他有贷款要还,目前还没有降低房租。”

在维系酒吧困难之际,他没有想过通过开除员工的方式来减少损失,“不能开除员工,他们也很困难,开除他们,他们就等于失业了。”

感悟

创业的这些时间,东正最注重的就是心态。

亏损如此之多,但东正的状态没有受到很多影响,一切照常,该吃吃,该干嘛干嘛,“其实我压力还可以,毕竟我还有公司能弥补酒吧的亏损。但以前我花钱毫不在乎,我时常出去玩,买衣服、吃饭,根本不在乎钱,但现在我做什么事情都要想一下价钱。”

但他也有压力大的时候,酒吧生意不好时,他会将手机关机,将车开到外滩那里,“自己兜风,整宿失眠。”

东正大学本科还没毕业,但他很少和同年级的同学交谈,“感觉我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,也不怎么和他们一起玩,我接触的都是年纪比我大的,做生意的一些人。”

他现在还有一家做自媒体运营的公司,结缘体育,他希望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体育人,“以后有机会,我想从学校里发掘有特点的体育生,想让他们从草根体育生变成网络名人,我有这些资源,也想运用到自己的这些优势。”

如果再有一次选择,他还会做运动员吗?东正很快给出答案,“肯定的,其实做运动员给了我很多自信,而且我能吃苦也是因为我练过体育。我以后也会让我的孩子学体育。之前我店里的一些员工一直要换来换去,也是因为他们吃不起苦。”

这条创业之路,有些起伏,但他走得怡然自得,作为拥有较多经验的创业者,他也给予想创业的大学生一些宝贵的经验,“创业真的很难,我见过很多创业的店在很短的时间里倒闭,有的1、2个月倒闭,有的2、3个月倒闭,很多人会盲目性地创业,我觉得创业者一定要给自己留有余地,认为有东山再起的余地才能投资。”

疫情还未过去,他不知道这间酒吧的命运会如何,“我现在还不算成功的创业者,现在做的事业也不是特别稳定,随时面临倒闭。现在的很多企业很脆弱,不管是哪一行。”

他无所畏惧,“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,再难,我大不了可以‘吃老本’,用大学学历去应聘体育老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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